元霄佳节——全家相聚在纽约

——旅美散记(六)

此次赴美比旅游还重要的是与儿子团聚。这首先应感谢永昌兄的理解和安排。作母亲的当然比我更具迫切和期待。想来儿子自2006年入香港中文大学离家求学已过五载，2011年8月8日赴美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攻读法学博士（JD）虽只半载，但万里之外，思念之情，不时涌动，人性相通。2012年2月4日，农历正月十五前夕，中国传统元霄佳节，儿子驾车从200余公里外的学校按约与我们在纽约相聚团圆。异国土地上，回想儿子异国求学在路，令人感慨。

从我起算追朔祖父辈雪樵先生，正处中国被迫打开国门资本主义萌芽初露，有幸进入北京法政大学接受近代资产阶级法学教育，但几无法政经历，虽成为书法大家，然四十六载生命，却在贫困动荡的民国渡过，书法文化只能供后人研究、追忆。父亲、岳父同为新政权培养出的第一代大学生，然时代所限，大半生为生存奔波，成果、性格在职业，无论是做教师、济文革风云，还是成作家，均刻上时代烙印。我们这代，没有“童子功”，努力刻苦又无天性和及早悟性，是社会趋于稳定、又艰难转型的过渡产物，注定不会有大的成绩。儿子应为幸运者，但求学之路，也无不体现着、折射出体制、社会的阴影和人性的劣根。

儿子出生神木，内外戚欢欣。幼时岳父特别宠爱，虽对缺乏严格颇有微词，但倾心一片，至今感存。韵儿幼时智力开发，享受童年之乐趣，岳父当推第一人。再有岳父文坛圈子，也偶能在卓儿身上留下趣闻。如小时被大作家路遥在家中抱起，还说他“很聪明”！近年获得大作家陈忠实亲笔向他签名赠书《白鹿原》，仍是来自外公的荫德。小学一、二年级因文丽在陕西教育学院进修，由母亲带韵儿到神木城关小学上学，奶奶对其亦师亦育，组织他在全校少先队仪式上的发言……，成长、影响至今难忘。小学三年级回到榆林一完小，文丽精育严教，倾心投入，自不必说，小学毕业，成绩并不理想，但仍兑现“考好成绩，去游北京”的奖赏，历名胜古迹，进北大、清华，有意与在京家乡成功人士时为北大教授的强世功、人大博士贺晓荣相聚，激励可显苦心！普天父母共愿！三年初中跟随母亲在榆林县一中（后随撤地改市为市一中）完成，作为教师子女，接受了方便、优越的就读条件，伴其身心成长，班主任晓林的偏爱、关照，永存感激！但与此同时，作为我一贯成长理念，也是受母亲从小教育的影响，子女总要离开父母，不能永远在其羽翼下生活，具体到上学，作为教师子女，在父母任教学校读书，利弊如何？值得慎思，加之榆林有百年名校——榆林中学，深受自由主义影响、培养出数代英才，我的父亲即在上世纪50年代受教于此。虽新政权确立后已再不倡导独立之精神、自由之思想，改革开放后复兴办学的同时，应试教育功利主义在各校已无大区别，但仍感其民主底蕴尚存，且成长榆林，当时虽无心也可能无力和同代望子成龙家长送子西安、京城入学项背，但高中再不由其接受榆林中学教育尚感遗憾，而其时存在一个至今包括我在内诸仁不能理解，甚至并不了解的权叫做“一中规则”（还不是潜规则）吧，即县一中的子女，只能在县一中上学，否则就是不热爱自己的学校，特别对上高中，选择去榆林中学，尤为敏感，据说是反映了两校的竞争，为此，据说在十年前，曾有一位县一中母亲教师，因让儿子上了榆林中学，被停课，后只能调离，不想这一幕2003年后在我身上重演，而且为此折腾我数年，直至去年夫人调入榆林职业技术学院方平息。自然引发我对教育，特别是主政教育当权者卑劣性的长期思考，甚至愤恨，当然，这不是今天旅美土地上的主题，否则会影响全家相聚的情绪！

儿子被县一中自然保送，按规矩再不能参加其它学校的升学考试，但两代人均不甘心，以“武冒伟”假名参加了榆林中学招生，竟也进入奥赛班名列，顺说一句，我们始终没让儿子参加包括奥赛班在内的任何补习、竞赛班。上学一周，一中校长兴全兄爱才心切，登门寻人，母子妥协，一年后文丽首先内疚，加上一中迁至红山，每天车辆折腾，自然牺牲休息时间，开始策动二入榆中，其间经历列入小说素材无需加工。在韵儿高二学期开始，文丽下决心让回了榆中，一中轮番向其施压，必须让其回来，兴权兄甚至向胜富校长表明，你把此子接受，我这个校长就当不成了，不知是否为过言之词。榆中尚算超脱，虽然也愿接收这个尚觉可教之子，但自然也不愿麻烦缠身，让离开的电话不断，学业难以正常进行，令人心忧，同校方反复解释沟通：感谢你们爱才、惜才之心，一中永远为儿子的母校，能否把最后的选择交给受教育者。我对在哪里上学，并无苛求。不成，曾在岳父带领下面见时任主管副市长刘XX，场合也颇有意思，是当年教师节表彰会散场之机，表明寻求解决之意，也在意料中，此君官腔一片，教训之音，不象刚从尊师重教会议中走出，“要回去，否则后果自负，必须服从一中决定”，我说，那我如果不服从呢？此君感到我不像服硬之人，一时语塞。教育的官僚化、工具化，悲哀之情涌上心间。此后复杂局面无需赘述，应感谢时任榆阳区主管教育副区长李爱珍君，她亲临榆中向常校长表示，不要影响孩子学习，市区矛盾我们另行解决，此事得以暂时平息，也感谢赵勇君亲自向兴全兄沟通，虽未避免后来对夫人的停课，造成折腾榆中调动未成，入十一中，最后进入理想的职业技术学院，当时后话。

儿子2006年如愿被香港中文大学录取，成就他多年海外求学梦，在南行列车上向父亲坦言，高二以后两年虽入榆中，但没下功夫，心态难静，其中责任，有谁能分得清！

赴美第一日，登上日航ANA先飞东京成田机场换乘晚美联航飞往檀香山，因日航飞机供餐中不懂日文，获得邻座一个青年小伙的帮助，获得一小瓶红葡萄酒的同时，获得了交谈机会，联想儿子成长经历，令人深思和感慨，插入一记。

该小伙十分帅气，戴一黑框眼镜，极有气质，文雅，大多为我提问他回答，1984年出生于台湾，9岁移居加拿大，父母现居洛杉矶，有二妹一弟，父为医师，母为家庭主妇，因外公、外婆有日本血统，自己懂一些日文，除中文外，还懂西班牙、英文，三岁学中国功夫，成龙邀他到大陆发展，做影视制作，自称成龙是他老板，女朋友为中国与外国籍的混血，同搞影视。表示不会长期在北京发展，在广州居住的可能性大。半年探亲一次，得知我从陕西来，说他去过神木，拉近了与我的距离，他称本以兴趣入斯坦福大学医学院，毕业后仍感不是自己的兴趣，转入影视，感慨国外青年的自由选择和发展。我问是否回台参加过不久前的“总统”投票，称没有，“台湾的政治很无聊”，将下机时，我问“老谋子”（张艺谋）的电影有可能走向世界（进军好莱坞）吗？他说“不可能”，“为什么”？“他只能用他理解的历史感动中国一些人，历史本身就是两面性，国外的人不知他说什么。”“你们进军好莱坞是靠故事的思想，还是娱乐、商业？” “肯定是要靠故事中寓含的思想，好莱坞成功大片都是如此”。有见地，和我想法不谋而合。

如此，武卓韵们走出其生长的黄土地，成为国际视野、合格公民，和这些青年的成长比较，是否还得一代，任重道远。

感谢永昌兄为我们提供的美国旅行，感谢所有为儿子成长历程中付出的人，哪怕这种付出被曲解和无以回报。正月十五，我们全家、全团在美国华人餐馆内，海鲜、洋酒欢宴，使我们陶醉，我们自当感恩，自当努力！